小故事,不求什么,侃侃而谈,看看就好……
常言道,梦是通往另一个纬度的密钥。可于夕而言,却与石青色晴空中诡谲的团云最为相似,大气磅礴又玲珑可人。
(资料图)
夕曾不止一次地站在名为“自我”的山岗上远远观摩,些许绮丽的须弥她总能看到。
腰间的宝剑不时爆发阵阵铮鸣,似是感受到了什么。那团云散开复又合拢,恰与那刚劲苍凉的剑鸣暗暗相和。
盘膝坐下,剑横放膝间。夕轻轻拂过剑脊,铭文寥寥不禁令夕神思远游……
睹物思人,神亦无可例外。
许是很久以前了。夕年纪尚弱、形体仍稚,却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无尽的热爱与好奇。
她时常拿着绘画的东西满山遍野地跑。有时你能在山洞里看到一抹跳动的微弱烛焰,能在山涧中听到几声银铃般悦耳的轻笑。偶然的,或许也能发现曲折的溪水中多了一缕淡淡的墨黛,别疑惧,那是夕砚台里的墨汁又撒了,她总弄得浑身都是。
故事的开度总是显得那么荒诞而朴实,直令人将信将疑又心驰神往。但与夕而言,那鲜明的橘子无言地包容了这一切,无论美恶,不记丑善……
一次,夕从一片茂盛的竹林中钻出,兴是太着急,一下和一位老者装了个满怀。
夕捂着疼痛的额头,慌忙向老者道歉。
老者原正悠闲地剥着橘子,刚掰下两瓣送入口中。夕那一撞,惊得老者坐在岸边的怪石上噎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。
夕一直愣愣地站在那,低着头,很是委屈地摆弄着尾巴尖儿。直到老者招呼她来,夕才缓缓踱步过去。
老者愠怒地捏着夕光滑的脸蛋,但仅仅是捏着,不忍用力。
“乖乖,下次可不敢再这么干了,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得这么活动啊!”
夕知有错在先,频频点头,眼角含泪,目光游离。
老者见夕诚惶诚恐的样子,不禁有些自责。于是他轻轻拉住夕纤细的小手,语气柔和地宽慰着。“好了好了,爷爷没事,开玩笑的,给咱吓住了?来,吃个橘子,开心一下!”随即,老者掰下几瓣塞给夕。
果肉饱满入口即化,汁水酸甜肆意流淌。朱唇轻启,吐息间尽是橘子的清香。夕也吃过不少橘子,但这个恐怕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了。
“还有很多呢,放心吃吧!”老者把橘子递给夕,她不好意思地接过后坐到老者旁边,狼吞虎咽起来。
“小姑娘多大了?叫啥名字呀?”
“夕,我也不知道我多大了”夕只顾吃着橘子,断断续续地回答着。
“怎么会不知道啊?”老者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,内心很是奇怪,“父母没有教导过你吗?说慌可是不好的哦~”
“父母?我没有父母……我只知道我一睁开眼手里就只有这一支笔……不好意思,老爷爷。”此时夕已经吃完了橘子,正对着老者灿烂地笑着。
一种难以言表的苦楚自老者心头奔涌而出,他盯着夕天真烂漫的笑颜看了又看,终不再说什么。夕舔了舔嘴唇,意犹未尽。于是乎,老者把自己所捎带的橘子一股脑地全塞到夕的怀里。然后指了指远处隐现在树影中的草堂,“爷爷就在那儿住,院门前有几棵橘子树,那上了果子,夕姑娘随时都来摘哦!”
“那真是谢谢爷爷!”
老者摸了摸夕的头,眼神中流过一分微不可察的爱怜。随即,老者起身向草堂走去。夕向老者致言道别,老者只是摆手什么也没说。
“太像了……太荒诞了……不管她是谁……”远去的身影不时呢喃着,可夕没有听到。
又是几日的日影奔驰,夕来草堂拜访,顺便摘一些橘子。老者热情款待了夕。
他们一起在林中听风,一同在橘树下闲谈,又或是一块儿于江边垂钓晚霞。
吃晚饭时,夕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,惊叹连连,老者亦是兴致盎然。
执著入口,香留齿颊,夕赞叹不已。老者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,不觉间笑容满面。
草堂内烛光柔和温馨喜人。
饭间,老者这样问道,“夕姑娘平时一个人都吃些什么呀?你是真的没有兄弟姐妹吗?”
“不知道。山林间有许多果子,我平日里就吃那些。”夕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食物,长舒一口气。
“别吃得那么急!以后,不管你什么时候来,爷爷都给你做顿好的!保管你吃的舒舒服服的。”老者拍着胸脯保证,自信满满。
“谢谢爷爷!”夕不停地扒拉着碗中的饭菜,“话说回来,为什么爷爷要对我这么好?”
“今年冬天,你打算怎么过啊?今年的天儿,可是比前几年都要冷啊!”老者岔开话题,手足间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“找个山洞凑合一冬呗!很简单的,我都不知道干过多少次了。”夕继续夹着桌上的饭菜。
“那怎么成?要不在我这儿过一冬吧。别看我这草堂小,住下咱俩绰绰有余。也就权当陪陪我这个孤苦的老人家。”
“不习惯,以后吧!”夕夹起最后的鱼丸送入口中。
“行,反正爷爷这儿,不管什么时候都欢迎你来做客。”
酒足饭饱,夕放下碗筷,拍拍圆鼓鼓的肚子,乐呵呵地冲老者笑着。老者看着她,恍惚间有些失神,继而摇摇头,错愕地笑了。
夕想帮老者刷碗,但老者严词拒绝了她。“女孩子家家的,去练习百绘。”
夕只好怏怏地伏案作画,小声的抱怨着。
有多久?可能只是一刻?夕趴在画案上睡着了,手里仍攥着画笔。
刷过碗的老者把她抱到床上,掖好被角,坐在一旁静静地守着,没有拿开她的笔。
“我孙女儿要是还活着的话,怕也有这么高了……”
夕酣睡着,没有回答。
草堂内除了虫鸣一片寂静。
渐渐的,烛焰灭了,只留下明月与星海。
层林尽染,错落有致,清风吹拂,落叶纷纷,尤似晚霞在山林间嬉戏。
暑去秋来,时令转换,可听可看,可喜可感。
有一日,夕从老者那里收到了一份礼物——一件棉衣,手织的,颜色是朴实的暖黄。宽松恰好,大小合体。
手感沙沙的,很柔韧。心口处绣着一柄剑,做工精良,栩栩如生。
“这柄剑能保佑你健康快乐。”老者如是说道。
夕穿着,心里暖乎乎的。
这年冬天果然很冷。夕穿着棉衣,蜷缩在篝火旁。
山洞外瑞雪漫天,寒风刺骨;山洞内生活单调,日复一日。
夕想老者了。所以她决定,雪停了就去老者那儿玩。
或许不只是夕有这个打算。
雪停时已近深夜,色彩驳杂的繁星三五成群地从厚重的云层中钻将出来,嬉闹非凡。
瑞雪齐腰,目所及处,一片萧索与纯净。
夕就这样一步三晃地摸索着,月光撒降下来,前路银光点点。
快到了,不远了……
草堂纸窗中透着柔和的光焰,在雪夜中分外惹眼。
夕呆呆地看着片刻,扭头走开了。
她忽然想起,石崖顶的腊梅花好像开了。老者他啊,挺喜欢腊梅的。
那离草堂不是很远,大概半个时辰吧。
灰黑色的石崖,挂着零星的白旭,虬曲的梅枝,缀着晶莹的花苞,三三两两地开着。
石崖不甚高,却足以令人胆寒。
夕沿的缓坡艰难地爬到崖顶,颤颤巍巍地走上腊梅向外探出的虬枝。夕扶着腊梅瘦硬的枝干,向最远处的一枝勉力探去。
“差一点……”夕前倾着身子,“拿到了!”
一声脆响,夕折下一枝。
“呼~”轻松的感觉顿时充盈心扉。
须臾间,手指脱力,夕便像雪花一样在空中飞舞。
惊慌的尖唳瞬间响彻山林……
瑞雪齐腰稳稳接住了夕,虽然很疼所幸并未受伤。夕呆呆地看着自崖顶缓缓飘落的花瓣,心有余悸。
少时,右手颤抖着将梅花举到目前,“还好还好,花还好……”
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,夕艰难地爬将起来。
四肢百骸麻酥又火辣,头脑昏沉却很清明。夕揉了揉发胀的额头,踉踉跄跄地走着。
她决定绕个远路,权当小憩之策。她不想让老者担心。
渐渐的,崖下仅剩雪痕迤逦……
雪线渐渐下降,才及膝盖;松林渐渐空阔,复见繁星。
相隔老远,夕就看到三只火把在黑夜中跳动。
还有一射之距时,夕才看清那是五个衣衫褴褛的猎人正在一处树洞前忙碌些什么。
其中一人注意到了夕,他挥舞着火把,冲夕喊道,“小姑娘,别往这儿来!熊一会出来了,可不认人啊!”
“知道了,叔叔。”夕随口应道,步履匆匆。
于是,猎人们不再过问。一桶燃油被泼进树洞,五人分散站开,可间距不大。
洞前两人各手持一根萧剑的木矛,其余三人拈弓搭箭,时刻准备着。
“点火!”号令一响,火把应声掷进洞中,大火熊熊燃烧。
霎时间,一声咆哮震耳欲聋,才经过不远的夕被震的有些愣神,不禁回首一瞥……
一头体态魁梧,毛发硬质锃亮的棕熊刚冲出洞口,就立即被木矛捅了个洞穿,数支箭矢直刺棕熊的脖颈。棕熊吃疼,原始的杀戮本能在滔天怒意的催化下尽露锋芒。
显而易见的,猎人们错估了这头猛兽的顽强。
于是代价接踵而至,不可避免……
赤黄的巨蚺在棕熊后背肆意游走,迎面看去,血红的双瞳散发着妖异的光焰,平添了众人心头的惶恐。夕此时已经完全看呆了,她已经能够猜到些什么了……
风雪又要开始下了……
“散开!快散开!”领头的猎人追悔莫及的大喊,但还是太晚。
紧握木矛的两人,随即去抽腰间的猎刀,可惜呀,刀还没出鞘,巨大熊掌高速冲击的呼啸就将二人笼罩其中。众人只能绝望地看着他们口吐鲜血,倒飞而出。
粗壮的枝干接住了他们,枝丫间的落雪缓缓将两人掩埋。
怒吼震天,众人来不及伤感与彷徨。间距的弊端于此刻展露无遗。
熊紧跨两步,一掌向一人倾压而去,活像踩一只蚂蚱。
猎人徒劳的抵抗没有改变他终焉的结局,仅片刻就被拍倒在地,没有一声惨叫。
雪下的渐渐大了,夕将梅枝仅仅捂在胸前,很是犹豫……
队长快步后撤,拈弓搭箭,招呼着熊,伺机而动。
“*猎人粗口*,看这儿!”
熊刚转过头,不禁觉眼眶一震,一抹殷红瞬间笼罩了视野。
一箭飞出,锐利的箭镞死死钉在棕熊的左目,尾羽洁白却染有点点猩红。
粘稠的液体在脸上流淌,莫大的疼痛令棕熊失神,脑部的冲击也让它有些失措。强健的躯体开始显现软绵绵的踉跄,队长没有立即补刀,而是招呼仅剩的一人去解救先前负伤的同伴。
可那人并不照做,而是抽出猎刀,极速冲熊心刺去。
“混帐!快停下!”
太迟了,一切都太迟了!可怖寒芒划破风雪,嘶鸣尖厉贯穿肋骨,戛然而止。刀柄几近没入其中,鲜血飞溅,令猎人画了个浓妆。
手型一改,刀锋半旋,猎人心中暗暗松了劲儿,紧握刀柄的双手得以放松。
蓦然回首,却只看见队长夹杂着惊慌的眼睛。
猎人审视着,猛然踉跄着企图逃离。因为他发现,棕熊“笑了”,很狰狞,鬼知道是因为什么……
咆哮再骑,猎人惊骇万分。他不理解为什么棕熊在接连遭受重创后仍旧有如此气力,更不理解为何现在猎刀像卡于石中般纹丝不动。
可是,熊不会给他理解的时间。
突如其来的巨痛拽回来棕熊迷失的心神,杀戮的本能将残余的理性尽数溺毙,怒火凝聚成血液在体内奔涌,五脏俱损却仍可维系着它残烛般飘摇的生命。
熊隐约能看见一面跨不过去的墙横在面前,它不甘心,至少……拉这些“东西”陪葬!
猎人身形未动,熊掌呼啸先至。
身体像破麻袋般被打飞而出,直冲队长袭来。躲闪不及,闷响之后,二人一同和树撞了个满怀。
猎人的眼皮愈发沉重,在意识最后的恍惚中,他看到面目狰狞凶恶、浑身猩红骇人的野兽嘶吼着向他们玩味地缓缓走来。
“可惜啊……”猎人靠在队长身上,昏迷不醒。
队长艰难地把猎人从身上挪开,拈弓搭箭,像正在靠近的野兽射去。
熊不以为然。箭镞奔向肩头,却才堪堪刺入。队长惊异,一偏头才发现自己的右臂早已被断枝刺伤,鲜血自血洞中汩汩流淌,他现在才感到疼痛与乏力。
棕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,点滴鲜红自冻僵的毛发上滑落,素白的绢上繁花星散。
“天意啊……”队长仰天长叹。
大限将至矣!队长放弃了抵抗,认命般依靠在树上,却仍轻蔑地盯着越来越巨大的熊身。
炽热的鼻息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臭,令队长很不自在。他咋了口水沫,正咋到熊仅剩的眼睛上。
熊彻底怒了,嘶吼中一掌拍出。队长闭眼等待,很是从容。
预想中的火辣并没有出现,队长缓缓睁眼,发现熊正被困在一个由水墨构成的盒子中,剧烈反抗着。縠纹不时从盒面泛起。
夕在与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”这个念头作了艰苦斗争后,终是决定伸出援手。虽然晚了不少,但也让队长很是感激。
在向夕点头致谢后,队长搀扶着昏迷的队员,靠着树干作支撑慢慢从雪中站起来。
“快走!我快撑不住了!”豆大的汗珠从夕的额头上滑落,抬起的玉手不自觉地颤抖着。
夕从未用这招困住过任何野兽,哪怕它们正是强弩之末。因为这招强度不够且消耗太大,但现在,她管不了那么多了。
锐利的熊爪划破水墨,熊身缓缓从缺口中探出。
夕竭力将盒子抬离地面,借以威慑癫狂的猛兽,但早已被愤怒和杀戮操纵的野兽又岂会为之所困?
仅是片刻,盒子便化为零星飞絮,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夕瘫坐在地,招术的反噬令她的五脏六腑犹受重击,鲜血被大口呛出 ,映红了手中的梅枝。
熊自落地后,就立即向不远处的队长他们发起了最后的冲锋,其代价乃是它自己的一切……
天地开始旋转,视野逐渐朦胧,夕即将倾倒之时,她隐约看到一抹丹青划过棕熊,复又极快地朝她飞来。
夕无力抵抗,紧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和一个温暖的臂挽。于是乎,在臂挽中,夕彻底昏死了过去,手中紧紧握着那枝沾血却含苞待放的蜡梅……
故事至此,夕叹了口气,不再继续。
“后来呢……”博士忍不住催促道,只可惜话还未出口,夕便将氤氲着丹青的玉指轻按在博士微启的双唇上。
“一口气说这么多,我也会吃不消的。”夕微笑着将手收回,目不转睛地盯着因失落而有些走神儿的博士。
显然,博士并没有察觉到这些。
于是乎,夕挥手唤回博士的思绪,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被自己盯得有些局促的“朋友”。
良久,在博士即将焦躁到极点时,夕扶眉掩面暗暗窃笑着。兴是技艺生疏,这一切对博士来说都如在目底,没有一丝遮掩,但这恰恰令博士心头一暖。
毕竟这种不足道的小事如果能给平日里羞涩的夕小姐带来欢乐的话,他也从不会抵触。一如他对待其他干员那样。
“好久没人听我这样讲故事了,谢谢,谢谢……”夕眼角含泪,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。
博士很是意外,怎么回事?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?
博士拭去夕眼角的泪痕,不停宽慰着,“没事吧,有大家陪着你呢,你什么时候想讲,我们大家就什么时候听……”
夕已经从中渐渐平复了心情,她明亮的赤红双眸中闪耀着动人的璀璨。“抱歉啊,让你看到了我这脆弱的一面,不过还请博士谅解……别说出去……”
“啊?为什么……这不很可爱吗!大哥一定很想知道……”
剑锋直逼咽喉,寸余处,戛然而止。“这不是请求!”
“抱歉,我知道了……”博士无奈之下只好退让。“不过话说回来,刚才你那个样子是因为什么啊?”
“嗯……我想起了一个人……的结局……”剑被悄然放下,夕不好意思地吐露着。
“谁?在哪儿?”未经思索,话刚出口,博士就对自己的鲁莽万分后悔。因为夕像看傻子一样诧异地看着他。
“难道是你梦中的那位……”博士小心地试探着,知道他看到夕释然地点点头才放下心来。
“看来,这结局不怎么美满啊!”博士感慨万千。
“但你不能说他有所缺憾,这是对他的一种成全。”夕亦是如此。
“你应该都知道了吧……这一切……还听吗?博士?”夕伸了伸懒腰,微笑着询问,语气中充满了期许……
“为何不呢?”博士含笑反问,顺手刮了刮夕俊俏的鼻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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